【56】就算一次也好

        夜晚的森林安靜得滲人。

        在只有兩人的樹下，艾森特從沒感覺時間這麼難熬，他寧願回去再捱巨熊一爪子，也好過面對現在的情況。

        ──他從來沒見過殷璃哭。

        雖然過往有好幾次，他以為真的會把殷璃給弄哭，但少女的反應總是讓他意外。

        這令艾森特覺得她難以捉摸，卻也同時帶來一種安心感。

        這女孩的內在有gu奇異的堅韌，不論是用火燒，或用槌子敲打，都無法動搖分毫。

        但此時此刻，殷璃卻在哭泣。

        不是平常床事中那種生理xing的淚水，而是安靜地用一種帶著受傷的表情望著他。少女往日清澈的黑色眼瞳溢滿水光，大顆的淚珠滾落眼角，一路hua到下巴後滴下來。

        艾森特比任何時候都要煩躁。

        他忍下嘖she2的衝動，卻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只能看著殷璃眼淚一滴接一滴的掉。

        某些東西一旦潰堤，就再也停不下來。

        像是承受不了當下的情緒，殷璃緩緩弓起shen子，最後彎著腰，趴伏在艾森特xiong口上。

        「你、為什麼……」

        她說話帶著哽咽，卻無比清晰地傳進艾森特耳中。

        「為什麼總是要藉著傷害別人……來懲罰自己？」

        少女的淚水浸透了他的前襟，每一滴彷彿都帶著燙人的溫度。

        「這樣子…我很難受……你也、很清楚這點…並為此、懷有罪惡感……」

        殷璃趴在他xiong前，說話聲音有種悶悶的回響。

        「你對整個世界、都很生氣……對自己、尤其不滿意……但是這樣傷害別人、懲罰自己…到底、有什麼意義……」

        殷璃抽了抽鼻子，有點想大哭一場。但她現在更想zuo的，是把一直悶在心裡的話，全都甩到這男人臉上。

        「能夠保護的…你拚盡全力去zuo了……無論如何努力、都沒辦法留下的……那些全bu…又不是你的錯……」

        艾森特的指尖顫了顫，有瞬間像是想把她推開。而少女的體重明明很輕，對方口中吐出的那些字句，卻彷彿壓得他無法動彈。

        「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簡直蠢斃了……就算再怎麼憎恨自己的弱小、拚了命的自我鞭打…又有任何意義嗎……」

        殷璃哽咽地抽了抽氣，語調一時變得有點奇怪。

        「就算一次也好……你能不能承認…自己需要幫助……」

        她最後的字句變得破碎，幾乎難以辨認。

        「就這一次……讓我幫你…好不好……」

        又一滴眼淚落下。

        那滴淚伴隨著少女最後一句話，彷彿落進原本平靜的心湖，隨著陣陣漣漪蔓延開來。

        場面像被按下暫停鍵。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作，只有無比貼近的兩人，清晰感受到感受到彼此的呼xi、體溫、心tiao。

        他們的距離如此接近，卻完全無法知dao，彼此的心究竟相隔多遠。

        隨著時間liu逝，殷璃的眼淚不知不覺停下了。她的情緒已經恢復平靜，陷入發洩過後的空白。

        這麼長時間動也不動，讓她覺得有點冷，但她還是趴在艾森特shen上，腦袋遲滯地運轉，完全不曉得下一步該zuo什麼。

        不知dao又過了多久以後，殷璃感覺後腰搭上一雙手。

        被她壓著的艾森特低下頭，溫熱的鼻息噴在殷璃頭頂，呼xi平穩綿長。

        而他就保持著這個動作，也沒說話，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殷璃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

        此時的皇子殿下，既不憤怒，也不焦躁。

        無須去體察和照顧他的心情，也全然不用擔心自己任何行為會惹怒他。

        在對方平靜下來後，殷璃也陷入一種情緒上的倦怠，索xing放鬆shen體趴在他shen上……反正情況也不會變得更糟了。

        夜晚的森林真的冷，哈口氣都能看見白霧，但摟在她shen後的那雙手臂卻很nuan。

        ……真沒dao理，皇子殿下shen染闇毒，整個人都是虛弱狀態，體溫居然還是比她高……只能說種族間的差異真的很奇妙。

        殷璃的腦袋開始漫無目的思考。

        在她已經培養出一些睡意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背後那雙手突然開始移動。

        男人摸索著捧住她的臉頰，讓殷璃抬起頭來。

        他的表情帶著困惑，好像遲疑地在嘗試一種新事物。

        殷璃看著他的臉越靠越近，到最後，她分不清自己和對方的吐息。

        艾森特輕輕吻了她一下。

        不是嘴chun，而是吻在嘴角，像一份禮貌的親暱。

        不需要任何言語，殷璃頓時明白，對方是在示弱──

        『幫幫我。』

        這個剛強的、即便受傷也不願展示脆弱的男人，從頭到尾一聲沒吭。

        殷璃卻這樣清晰地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