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就在此时，黑暗的祈祷室里逐渐泛出一点亮光，他说不清是哪里在发光，反正整个没有安装任何电子设施的祈祷室逐渐亮起来，四周的东西逐渐扭曲、纷飞错乱，耶稣像幻化成七彩漩涡，耳边涌过纷杂的噪音，匹的嘶鸣，有乐稳重或狂放的嗡鸣、火车鸣笛、惨叫声、水滴声、纸页翻动的声音、瀑布激的声音、老人的咳、女人的呻///、孩童的哭泣、古中国诗人悠长的哦

        这些声音是同时发出的，就像他眼前这些同时发生的景象，他说不出究竟是怎样的画面，这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因为有个女人远远地立着，她一定想走过来，一定想抱紧他，但她只是僵了似的立在那里。

        徐淼的泪落下来，他被侵犯时没有哭，被母亲责打时没有哭，在黑暗中忍饿罚跪时没有哭，甚至在同胞哥哥的葬礼上都没有哭。却在这时候落了泪，这点泪让他终于像个普通的孩子，而不是什么被玩坏的人偶。他为什么会哭？他看不清那女人的脸，那女人好像也在落泪，这种感觉同样莫名其妙且令人不适，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在等什么人似的，就好像他等了很久似的，就好像他一直在希望对方能救他似的。

        【徐淼！等我，等着我，我会来....】

        她会来什么？

        她一定会来救他。

        从这悲怆的沉闷得要死的生活与恐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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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思诚转学起，王研晨就一直在偷偷攒钱。

        首先是每天中午的伙食费，不过这样太慢，她又把家里的闲置废品好好整理一番不过一共也没多少东西反正七七八八一共攒了几百，最后实在凑不够，骗爸爸说学校交书费。

        这回咋交这么多？爸爸本来正呼啦呼啦汤面，胡子拉碴的嘴上沾满辣椒油：钱老师不是说有啥扶贫项目免学杂费吗？

        所以是书费嘛。越长大，她越有点讨厌父亲。尽他供她吃穿，但他太俗了，并且不能满足这个年纪女孩感的虚荣心她连手机都买不起。想起干干净净的李思诚，斯斯文文、总是害羞的李思诚、在跑上最引目光的李思诚，她又有点脸红：给不起就直说嘛，我去找同学借。说着就要起。

        她爸把碗咣啷墩在油腻桌面上，嗓门儿很大：借谁去？你一个女娃跟人家借什么借，缺钱跟老子讲，老子还不能念两句？

        说完打了个蒜味儿的嗝，把搭在肩膀上的巾扔回脸盆，拿包烟晃晃悠悠出门了。

        她爸一宿没回来，她知应该是打牌去了。

        果不其然，天蒙蒙亮时她爸敲门，给她一个纸包，其实她就要五百块，看起来却好像有一万块那么厚。她眼睛亮了亮，撕开纸包一看里全是二十五十的零钱，怪不得看起来厚墩墩的呢。她把钱进书包，她爸站在脸盆边上洗脸，她说：上学去了啊。

        她爸点点，又说：等会儿。

        她回过，爸给她一张十块钱的纸钞：晌午吃好点，上学用脑力，别省着。

        她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同样油腻腻的纸钞有点不太想接，但最终还是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