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

司务直接把人请进屋，自己没进去，出来和谢一鹭并肩站着，这是特地在外看着他，谢一鹭了然：“来的是谁？”

叶郎中好笑地弯起嘴角，牵得胡须一丝丝地动：“为什么还得告诉你吗？”

“梅……阿查？”好怪的名字。

他说得正热闹，堂大人的门开了，叶郎中送梅阿查出来，两人的样子有些奇怪，特别是叶郎中，有种想说话又不好开口的窘态。

谢一鹭冷冷的，也笑起来：“那宦官是带着礼单来的吧！”

之前的高丽太监张彩、安南太监阮钿，这回的西南太监梅阿查，还有那个大个子的亦失哈，看名字像女真人：“廖吉祥不是汉人？”

谢一鹭哼笑：“太监能打什么仗，还不是平时作威作福，战时临阵脱逃。”

梅阿查怀里确实揣着一份礼单，但不是给兵的，从六街出来，他打过洪武门，直奔郑铣在太平巷的官邸，守门的看是他，问都没问，乖乖叫一声“梅大人”，殷勤地把他请进去。

谢一鹭瞠目：“大人？”

叶郎中在原地踱步，踱着踱着，匆匆返回了屋，应该是几个人商量了，好半天递出一句话：“让他进来！”

叶郎中被激怒了，狠狠把袍袖一甩，横步而去。

“甘肃可是苦地方啊，”司务不觉搓了搓手，“冬天鹅大雪，冻得断手断脚，碰上鞑子半夜掠城，你是人是羊，肚子全给你豁开！”

“对，外来宦官多。”

谢一鹭的倔劲儿上来了：“为什么？”

谢一鹭极惊讶，称一个宦官“大人”已经出格，何况还这样恭敬，叶郎中若有所思转过，看见谢一鹭，淡淡地说：“你回去吧。”

郑铣的小花厅在南京官场里是有名的，琉璃屏风玛瑙山子，回回人的织花地毯，一对暹罗红鹦哥，连拴鹦哥的链子都是足金的，梅阿查就坐在这对鹦哥下，慢条斯理啜他的茶，约略等了半个时辰，郑铣披着长发穿着亵绊出来了。

谢一鹭回想了一下：“织造局怎么……”

郎中大人！”老远的，门子快步往这边来，手里拿着一张名刺，叶郎中显然恼怒于他的打搅，可撇着嘴接过名刺一看，登时变了脸色。

司务出来接人，谢一鹭很意外地听他称那人“梅大人”，两人错而过，姓梅的颇和气地瞧了他一眼，但感觉得出来，那眼里压没有他这六品小官的位置。

很显然，司务不想多嘴，但方才路上两人聊得不错，他也不好意思推搪：“反正你迟早也认得，”他拢住声音，“那是织造局廖吉祥的大事，梅阿查。”

“回去，”叶郎中摆了摆手，很不耐烦，“神策门这就撤兵。”

门子去领人，谢一鹭则被尴尬地留在原地，转眼人到了，单枪匹一个年轻宦官，高个子，远望像一株玉树，穿一件翠蓝半领直裰，月白色贴里，匾绦乌靴，乍看不起眼，可谢一鹭一眼就发现了，他拿的是五十两银子一柄的小官扇。

梅阿查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一抱拳，掉循着来路就走，倒是叶郎中盯着他的背影，莽撞地喊了一句：“梅大人慢走！”

“是汉人，”司务很笃定，“来南京之前他在甘肃，嘉峪关上干了十年监枪太监，你没发现他手底下的小珰个个佩刀？”

“有人说他是苗人，也有说是彝人的，底不清楚。”

谢一鹭没理会，他只知，不他应或不应，今晚是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