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棠似有若无地笑了，摆摆手，小珰乖乖退下，随轿的走上来，恭敬地等着，金棠随口说：“赏他。”

“……梨子，这时节没梨，南京就得折银子给我……”

轿子悠悠地颤，金棠捧着一本，一目十行地看，沿街老远跑上来一个高丽宦官，和随轿的耳语了两句，靠近来。

不大清。

谢一鹭一点听不到廖吉祥的声音，他沉默着，像个哑巴。

这是讹诈，和阮钿一样的手段。

不等轿子停稳，他掀开帘子跨出去，推开戚畹的人一看，地上趴的确实是屈凤，没受伤，只是满泥土，被人拿脚踩着肩膀。

轿板推上，金棠接着看书，没看一页，轿子晃了晃，落下来，只听跟轿的在外嚷：“前怎么回事！”

说的是矮梨树，谢一鹭躲到湖山石后，听戚畹的声音越来越高：“贡表上写的清楚，万岁爷要的是梨，一棵树能结多少梨子！”

是自己人，金棠推开轿板，不看他，只出个耳朵，小珰显得有些紧张，低声说：“早上督公把阮钿叫去了。”

“嗯，”金棠爱理不理的，“让他起来把路让开。”

跟轿的这就上前去赶人，轿子重新悠悠地颤，颤得金棠很惬意，可能是心情好，他推开轿板，只开了一条，就看见路边一被砸烂了的轿子。

10

谢一鹭惊得张大了嘴巴，一颗梨子一两银，一棵树最少摊派一百两，后山那片梨树林他见过，恐怕有上万棵，这一趟下来就是百万两，办事的衙门还要层层盘剥，这不是让老百姓倾家产，是让他们死无葬之地！

“……万岁爷已经不高兴了，要不是老祖宗……没银子，你这织造还想不想干！”

金棠扫视一圈，打人的都是没有品级的火者，看见他，立刻站正了哈下腰，跟轿的亮出廖吉祥的名帖，金棠没说话，径直走向屈凤，不费多余的客套，架着

金棠淡淡瞥他一眼：“怎么置的？”

想想，谢一鹭便觉得眼睛酸涩。

已经到戚畹的行辕附近了，他暂住在九公子园，这里街窄，总有小摩，跟轿的查看清了回来禀报：“爷爷，是让戚畹封了，有个小官不知，打这儿过被打了。”

“……我特意拐来南京为什么？吉祥啊，我走的时候分你两成，你这一年的孝敬钱就够了！”

“停下！”他狠狠跺了下脚。

谢一鹭没听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太监的心太毒了，要不是廖吉祥事先砍了树，整个南京城都……等等，他慢慢冷静，廖吉祥为什么砍树？真是因为矮梨树的香气让他不能安枕？阮钿在女巷的表现，梅阿查夜访兵，浙江兵进城后兵罕见的失语，还有张彩在梨树林的那些话……谢一鹭像被冷水激了，脑子一片空白。

“……还有郑铣，你不要事事和他比，老祖宗怎么说的，他是南京镇守，是万岁爷三千里外的亲臣！”

“抽的鞭子，说给他留面子，不抽脸。”

这夜之后，他夜夜都去灵福寺，夜夜都失望而归，没有信，怎么可能还有信呢，他嘲笑自己的贪心，明明是他先拂袖而去的，柳满坡外的小老泉，那个微风轻拂的山坡，还有坡下满檀木香气的人，他不好，那么远的路，他是怎么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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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一鹭浑往外冒汗，是吓的，被戚畹的贪婪，和他卑劣的手段。

“一颗梨我收他一两银子不多吧，一棵树就是上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