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俞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眼角的皱纹和鬓角星星白发。他虽然不是个好人，可不会记一辈子仇，更没有资格去恨一个养他几年的恩人，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话中滋味：“姑父想多了，对于姑父姑母，我只有感激。”

又和姑父打了个照面，这个男人被岁月磨去威严，抹平了森森冷意，剩下沧桑，多了几分随和，他阴晴不定的眼神让姜杨神经绷紧，脸上的笑容却不变，空气有一瞬间暗涌，而后看见他点点说：“是个阳光的孩子，和你很。”

姜杨松了口气，旁边的人则是错愕不已。

今日外面春阳明媚，拉开窗帘也幸得几缕光洒进来，姜平拿着电脑在旁边哒哒哒打字，像是工作上的项目，坐在一边忙得都吝啬抬一下。客厅里除了键盘敲打声，就只有电视里的说话声，姜俞习惯了这种缄默，很好地入到节目中，耐心看着。

姜俞眉目微皱：“姑父？”

语言都得出众，是个正直大方的人。姜华蓉听见他一声“姑母”，不知所以眼睛微微酸涩，接过他递来的礼物，勉强笑着招呼：“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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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切了糕，年轻孩子的玩意也给长辈验一番。糕是姜杨提出来，过来的路上买好的，讨得姜华蓉喜笑颜开，姜平也没再扫兴，合大家一起欢乐起来。

“她曾一度陷入自责，去她的脸我摸到一手时，不禁在想，是不是自己更需要反省。”他有些回味，也不看姜俞，怀念：“年纪大了，从后往前看，时常觉得自己很狭隘，比你大过一圈，有些事却不如你看得明白。”

姜俞一顿，他能猜出那晚指的是哪一晚，却不明白姑父提起的意思：“嗯？”

年过五旬的男人低笑一下，自嘲地摇：“没事，希望你不要记恨我才好。”他坐下来一起看电视，没有再接下去，只叹了一口气，也分辨不清在叹什么。

在初高中学生时代，除了姜平喜欢给他撒“玻璃渣”，在这个家里还都算妥当。这些年姜俞从这个男人上感受到的，一向是不温不火，更早些时还会摆出脸色，但对他的事从来都不会多过问评判，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反而让姜俞感激，长辈到底有个长辈样，至少不会恶语相向。

站在窗边抽烟的长辈，看着楼下人车如蚂蚁在街上穿插交横，他把吃完的烟灭丢进垃圾桶，似乎经过深思熟虑一般，转开口：“那晚，你姑母哭到半夜。”

桌上偶然问起姜杨的家庭情况，姜俞替他简单讲述了一下，姜华蓉听完后脸色变了变，担忧地望了他一下，没说话。姜俞当然知她投来的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安抚一笑，替她布了满满一碗菜，祝她生日快乐。

他哪里知，其实在这所房子里，早就没有姜俞的丝毫痕迹了。

这一顿饭吃得比想象中美好，姑父的承认与和蔼，姜杨和姜华蓉不知在厨房经历了怎样的革命友谊，一个中午的时间

他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句猝不及防地回应和坦，很快整理好表情，笑：“是，谢谢姑父理解。”

姜杨知姜俞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却提得很少，察觉得出当时过得应该不太顺心，压下心里想去参观旧房间挖开旧事的好奇心，去厨房给一个人忙碌的姜华蓉打下手，留姜俞在客厅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