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已经明白了理儿就是撑着一个人的骨气，但是他怎么跟张学军开口说这些话呢？

……

他也听到广播中说，“原湖南省常委、副省长谭军耀涉嫌严重违法违纪，正在接受组织调查，还有证据表明，其子谭小飞曾在前年二月肇事逃逸致人死亡，谭军耀利用职权帮助其逃脱了法律的惩罚。”张晓波调着酒的手一抖，小酒杯提早就往大酒杯里浸了下去。

之前压死人的事儿也会跟着出来，龚叔讪笑着问他怕不怕。可谭小飞其实是懂的，他爸叫他出国就是为了转移资产，可偏偏在这时候要转资产，不就是因为他爸在争斗中快要输了。说起来，他爸如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关系层层推脱下去，一张对账单怎么会瞒不了？可是现在这时候，一张对账单就是一个彻底扳倒他爸的机会。

他喝了口酒想，自己其实本没什么长进。但以前害怕而逃避的事情，如果是为了一个人而受着，原来是真的可以不怕了。

风里还夹杂着六爷的息声，从湖的那一端灌进谭小飞耳朵里。他几乎以为六爷要支撑不住。

颐和园冰湖上的风总是冷冽。

可当六爷提刀在冰湖上跑的时候，他的动作变得迅速而捷，刀黑亮。谭小飞想起六爷同他的说“拿命去换”，突然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他想起了书里的一句话，“美人迟暮，英雄末路，都是世上最无可奈何的悲哀。”，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有泪下来。

张学军直勾勾地瞧着张晓波，开口却，“小兔崽子，说点好听的话。”

张晓波红着眼睛瞪着他，“就你有那么多理儿。”

……一人一刀一江湖。

他知这是赢不了的一架，沉舟侧畔，那是六爷一个人的江湖。

张晓波看着聚义厅，经常会想起张学军同他喝酒的那天，赤红着脸跟他掰扯着要卖二十的啤酒，摆个长条凳儿，摆个太师椅，再在太师椅上铺一张虎，门口儿挑一匾，写上仨字儿聚义厅。张晓波顺着他的意思，开了一个小小的江湖。他觉得张学军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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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波觉得，张学军同志，摆明了是要气死他。

墓地的事儿是后来洋火儿给安排的，这年死人下葬还要排队。那天以前跟着六爷的十几个老炮儿都来了，张

他想，有完没完？

张晓波坐在张学军的病床前，脑袋上还缠着纱布。他还是疼，但是他醒了，他瞅着张学军，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最后才，“张学军，你行啊。”

张学军还是没能熬过去，因为他犟定了就算死也不要手术。张学军一辈子都没能怂几次，偏偏每次都怂在了关键的点儿。而他从冰湖上被送过来以后，就算张晓波着他也来不及了。

张晓波撇过，眼眶红了一圈，低声，“都过去了。”

后来跟着张学军茬架的同志们被放出来了，张晓波的聚义厅也开起来了，是由张学军原来的小卖改建的，用的张学军给他买了保险的钱，张晓波有时候想想，张学军经常一声不吭地把事儿给办好了，那其实就是他的劲儿。

“别怕，波儿。”张学军静静地看着他，伸出一手指说，“这是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