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了我一眼，却很快抽出薄薄一盒烟：“介意么？”

        “俗是吧？”他哼地一笑：“那没办法。人生在世，营营逐逐，急急巴巴，不出七情六关，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更妥不离柴米油盐俗事。要不想俗，可以啊，剃度出家，或者换袍隐居去，什么时候位列仙班，我把你牌位放家里天天供香火。”

        我咳一声，笑肉不笑：“是不大合适，耽误您时间了。”

        李贺笑一声：“说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学姐’。”

        过了约莫半个钟，梅姨终于意识到是俩年轻人在相亲而不是她跟我母亲在相亲，于是借口说附近有个什么什么商场，正好有家店上新款，约母亲过去转转。母亲自然欣然应允，临走前悄悄我胳膊，意思是跟人家好好相。

        “是孩子自己要强。当初要是考个编制，多么安稳…在她可好了，从这行到那行，我是半点帮不上忙。”

        兴许是最近杂事太多，有点儿神经衰弱了。

        他掸一

        确实不合适。

        母亲年纪大了，总不能事事拗着她；再者居东说的在理，老人无非也是挂念独女人带孩子不易，铃铛没父亲容易受欺负——母亲总有觉得力不从心的时候，居东也终究是个外人，他将来也许会成家，总也不能像亲生兄长一样帮持一辈子。

        我吐出一口气：“别我骂你。”

        我挂断了电话，一日之计在于晨，今早上这火儿是彻底被激起来了。

        “居东，你真是上岁数了，怎么絮絮叨叨把结婚说得跟菜市场买菜一样，别人在你眼里都是估好价的么？真是——”

        一连几日无事，周末也不得不把铃铛安置在居东那儿，整整神去蹚一趟这回的相亲场。

        进公司大厦门口的时候，我总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那个梅姨仿佛不怎么介意我是个带孩子的，两眼笑弯弯的：“诶唷，小倩长得可好。听说现在到主编啦？”

        “你什么时候跟我妈一条战线了？”

        对方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只伸出手来说：“你好，李贺。”

        我也握一握他的手，随即松开来，这之后，双方四人才算真正落了座。

格么你试探试探，要是差不多就……”

        “现在的小年轻是呀。我们小贺也是，我说你好好的，在国内想什么不好？要是想自己开工作室，你哥哥给你砸钱，咱们养得起！你说跑去国外什么，人生地不熟的，结果呢，也是忙事业忙到现在啦！我们这些老人哪里还得了，一个个的，主意都可正了。”梅姨端起茶来呷一口，两方家长聊得火热，对方不言语，我也就不多话，只是这人看起来有点面熟，思来想去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

        家长们一走，包厢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一时有些寂静和尴尬。

        那种感觉就像被什么人的视线一直死盯着，回疑神疑鬼看了一圈，街上车辆行人匆匆往来，哪有人停下来留心别人。

        希望别是个怪人，但他是个颇有名气的设计师，搞设计的好像很难不出怪人。

        李贺点燃了烟，叼在嘴之间，忽然冒出来一句：“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但也确实没想到他这么直白。

        “不，请随意。”

        “不是跟谁一条战线的问题。”居东那不知是笔还是什么嗒嗒敲着桌子：“这是个现实问题。当然，你要是愿意，再多吃点儿苦，一个人把铃铛拉扯大也不是不行。但我跟婶子都不愿意你——自个儿讨苦吃——明白吧？退一万步说，先不考虑你，现实问题是铃铛她爹——你也说了跟你不是一路人——他要是知了，回来找茬，你怎么办？我不是个监控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老人多大岁数，难还要让她心么？”

        可是，难真要像生意似的，平白跟另一个陌生男人牵扯一辈子？

        “梅姐最近气色真是不错——这就是小贺吧？”母亲眉开眼笑，在对方母亲面前些谄媚，这使我心里不大好受。

        “嗯？”我纳闷起来，难不成之前真见过？

        那了个口哨：“说到底，搭伙过日子的比比皆是。婚姻本质不还是交易么，想办法把日子过舒服点，别让铃铛从到尾没个爹，你呢，有人照应着，我也……”

        对方母亲倒是个看起来爽朗的女人，也笑起来：“是，最近也是刚回国~前些日子跟xx品牌合作，忙得整天没时间吃饭…我说你们年轻人呀，就是工作这么拼命才把搞坏，快点忙完这阵子回国歇息几天，你看，赶巧了，今天正好一起出来吃个饭，互相熟悉熟悉。”

        这人叫李贺，跟诗鬼一个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