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艞板旁唤姜老夫人，“阿母……”。

        “可母亲她……”

        “她人呢？月，她人呢！”老太太有些站不住了，微微晃动。

        “母亲她一定是不敢见您，怕您不认她了。”

        老太太伸手捂住冯星月的嘴：“在祖母面前，不要这么叫。”

        姜老夫人听见此话心想，姜淼珺她这是要寻死？

        她宁与小女儿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愿自己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

        “月哟，你看这段路，从津口到城门，又连接了北地的官，人来人往，可比得杭城热闹？”

        她突然发现，真正见到这个孩子后，过往的事她都不想了。

        不能再让另一个女儿也死了——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强烈，战胜了一切理智。

        秋风过，北方的寒气随着太阳的落山携着水波涌上河岸，小姜氏咳嗽起来，有一停不下的趋势。

        姜老夫人若有所感，看向冯星月，颤抖地挽住大女儿仅留的孩子，愧疚地说：“月，我们带着她，回府好吗？”

        “一切都好，不曾有过苛责。”

        小姜氏整个人支撑在来嬷嬷上息，气若游丝，许是先前避着老夫人，而后见老夫人不开口便紧忙从船舱里出来。

        回城的路上，小姜氏被安排在姜老夫人专用的车厢里，留下来嬷嬷和姜大夫人照顾，而姜老夫人则是要求和冯星月一起坐在了另一辆车。

        十多年未见，小女儿看上去竟变得如此憔悴、死气。

        “可是那钱塘湖？”

        老太太郑重、严肃地问：“月，告诉祖母，在冯家老宅里她对你可好？”

        她说了一句不对尾的话：“唉，她是你的姨母，然后是你的继母。月，你要记住你亲亲的母亲永远是瑶珺。”

        “咳……咳咳……”

        糊涂！这孩子糊涂！她虽一直记着当年大女儿瑶珺的死，以为和淼珺有关，但淼珺同样也是她亲生的孩子。

        “要热闹好多了。”

        冯星月知祖母和小姜氏的隔阂是因为她的亲生母亲姜瑶珺，但在生恩和养恩的对立中，她有什么立场出评断呢？

        “前些年，你外祖跟着先帝下江南回来后可是跟我说了，那钱塘湖如不一般的桃花源，他说那是‘山外青山，楼外楼’。我那时没跟着下江南见识，算是可惜了。”

        然后她牵强一笑，忍着被撕裂的痛苦笑了，装作若无其事地扯开这个话题。

        “妙妙。”

        冯星月一边抱着姜老夫人的腰，一边撒：“嗯，等祖母见了一定会喜欢极了的。”

        老太太闻声望去。

        冯星月听出祖母话里的深意，顺心回答。毕竟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小姜氏乞求地看着从前最疼爱的母亲：“阿母，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好。”

        “您是不是还生母亲的气，不愿见她？都怪月，若是没有月，母亲就不会改嫁给父亲吧，那也不会惹得祖母您生气这么多年。”

        姜老太太听冯星月这话，沉默了一会儿。

        “呜……”

        而另一的大夫人倒是什么都不关注，不多想，满心只念着快快回府，念叨着千万别碰上那群恶鬼。

        “杭州那片地方比起京城要冷清些、也寂寞些。可杭城西面有个钱水，雨朦朦时美惨了，着湖上残败的荷叶，是凄苦的美、柔情的美。”

        面容愁苦，眉眼间闺怨满目，她眼底的乌青带着南方被水冲刻而来的凹陷，整张脸上仅有层极薄的肉粘连颧骨，双颊不复，行尸走肉至全然失去了当年在京的蛮、张扬之色，只剩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