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翀宇问：“你很冷吗，阿承？”

        那年她多大来着？十四岁……好像正上初二。

        因为这两个人都有不少朋友，谁也不想把玩笑开得太过火而得罪人；

        周伏承愣了愣，随即摇摇——他大概察觉到她在发抖。

        可那个时候，边有比她年长的人，有她的亲人——潜意识里，她是不是也早已将他当成能依靠的对象？

        因为这两个人总是时不时被谁喜欢，但谁都不像真正开窍的样子；

        后来事情不了了之，物业好像写了歉信了赔偿，电梯也确实施工很长时间换了新。

        只有唯一的一次，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她放学回家，走到小区门口看到他正好等在那里。

        小区设施十分老旧，连电梯紧急呼救都于失灵状态，他们被困了大约十几分钟，这期间两人只说过一句话。

        她始终觉得卢毅拿起那张薄薄的纸片之后，似乎短促地朝她看了一眼，但她又疑心那是自己的错觉。

        也有人对这两个人起哄过，但也只是年少人的一时兴起，是谁顺口提了一句，大家默契地“哦——”一声，这事儿就过去了。

        她喜欢卢毅，她知。

        学校不允许早恋，她知。

        卢毅对她是什么感觉？

        在这个年纪很容易对异产生好感，她知。

        但那种温和的痛楚始终笼罩着她，直到现在。

        所以她不知当卢毅在桌上发现那封信时，他会是什么感觉——她甚至没有署名。

        她没有回避这一现实，在这方面，她继承了妈妈的简单脑，所以在心底默默地执着地将自己的暗恋持续了很久。

        她自己的生活离他太远，小城无聊的中学生活像前进的列车，一边发出无意义的嘈杂声一边朝前碾压，她按就班地过自己的生活，这其中包括注视着卢毅。

        他那个时候已经二十二岁，明明可以打电话求救；或者作为一个哥哥，他是不是该对她出一些安？

        她一直没跟卢毅坦白，是出于一个俗套的理由——她怕坦白之后连朋友都不成。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小城就这么大，他们成绩又都不错，家长们之间情报互享，又想让孩子们作个伴，给学校里熟人一些合适的礼物，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这两个人也颇受老师喜欢，谁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她高考之后没有向任何中学同学说起志愿的事情——有点儿要跟过去别的意思。

        她不知，很难说……

        他也没像别人的哥哥那样接过她的书包之类。

        翀宇哥确实是一个好榜样。

        十几分钟后，电梯里的灯忽地灭了，箱猛地下坠，这个时候她本能地寻求依靠——多数清醒的时候，她是不肯向别人示弱的。

        就像从同一棵树上伸展出的两枝杈，终究是要朝着不同的方向成长——更何况其中一枝早已延展到很高很远的地方。

        万幸他们命不该绝，电梯只在瞬间下降了一个楼层，之后外面有人发现情况不对紧急找来了救援，两个人有惊无险地出来了，妈妈泪满面地抱紧两个孩子。

        她走到门口看清他的脸，叫一声“翀宇哥”，他朝她微笑一下，说：“今天跟爸爸回来看看，想着你正好这时候放学。”

        两个人进了电梯，然后电梯出了一次有惊无险的事故。

        没有谁当真。

        她木讷地点一点，没过多问其他的事。

        周伏承醒了，空气里弥漫着冷冰冰的腥气。

        这是自灾难爆发后经常会闻到的

        有人喜欢她，也有人喜欢卢毅，她知。

        她和卢毅在小学四年级分班之后认识，从此一直是同班同学。

        周伏承想，这应当是很正常的状态。

        因为卢毅之后的表现同往常一样，仍然跟她维持着熟人好友的关系。

        可是他什么都没，只是靠在角落里立着。

        年纪渐长，周伏承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渐渐稳重的男生开始有了友情之外的好感。

        可知是一回事，情难自抑是另一回事。

        每当周伏承试图将思绪延伸到令人眩晕的未来，就会在某个瞬间忽然回醒，转而追溯到记忆里去。危险的是，她的记忆里始终有他的影子，这个同样温和清冷的少年始终在她的记忆里占据着一个角落，所有记忆都是，好的回忆，坏的回忆，令人愉悦的回忆，糟糕的回忆。于是她的爱恋也在那里。

        不论那件事情之前，还是那件事情之后，周伏承跟白翀宇的关系始终没有再近一步。

        他这个人，像在她心里下过的一场连绵冷雨。

        电梯爬升到五楼的时候忽然卡住，她惊慌起来，凭着仅有的求生知识摁亮了所有电梯按钮——事///后冷静下来回想，周伏承总是感到不解，白翀宇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她紧紧抓着他前的衣服，那段记忆过于混乱，记不清他的手是放在了她的脑后还是背后，但这无疑给了她极大安全感。她始终记得他沉稳的心——在骤然下坠的瞬间依旧保持平稳的心。和自己杂乱无章的交织在一起，在那一瞬间。